01/02/1993 乘清晨七点四十的飞机从合肥至黄山，飞至皖南时，鸟瞰崇山峻岭，已不是那么雄伟之势，而是层层叠叠，裹在云雾中，山也变得那么轻柔，一片片，宛如装饰画中的一抹淡晕，偶尔耸出云端的山峰峭立屹然，也多飘渺。

　　八点多钟到黄山，急匆匆赶去火车站，与虚白、柳新生分道扬镳，一个独行，去西递村。

　　长途车挤满了人，正门上不了，无奈，从司机的边门爬上，坐在发动机箱盖上，一路烫得屁股吃不消，可又难立身，旁边都是人，有个立足之处已是不错了。

　　车至渔亭，我停下搭上一辆机动车，一人独租，没有了刚才的拥挤，可一路马达震耳欲聋，石子路颠簸起伏，摇得心绪不宁。

　　西递村，依然那么熟悉，静极了，也许是刚刚的马达声这对比，一下显得静极了!我静静地从村口走过，的确宁静，宛如世外桃园一样安静。我信步走到91年夏天我来时住过的主人家，人依故，他们还能认识我，很显然主人已经“发”了，门口也挂起了“西递村古民居客店”的招牌，客房增加了好几间。

　　我想起了胡老先生，特意买了精装洋河酒送去。老人家近八旬，白发依旧，似乎老了一些，我很难忘记他，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，身置西递村古老的民居，与老人的经历相联想，似乎可以找到许多、许多……

　　旧地重游，虽无初次来那般激动，可看到眼前的一切，依然那么新鲜。

　　我漫无目标地沿着一个个小巷边走边拍，一切都是那么平和、宁静，高大的马头墙似乎有些冷峻，斑驳的墙壁丰富极了，我想起应天齐的版画“西递村系列”，其中运用材料肌理制作的效果非他独创，生活中就是这样的。不同江南民居白粉墙那般柔和，这里的斑驳效果凝重、浑厚，在灰色砖墙上更显得独有风韵。

　　桃花园主人家，没有城市的喧闹，也无乡野间的荒凉，唯有宁静，给人超脱之感。

　　当月光倾泻山村的时候，漫步在外，别是一番乐趣，月光是那么明亮，将一片片阴影撒落在墙脚下，几家灯火，透露着中黄色的灯光，给人以安全感，两年前来的那天晚上，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夏夜，我拜访了胡老先生，留下了难忘的一幕，带着沉重色彩的一幕，使我对小村的感觉又带了一笔充满人性的色彩。

　　夜幕下的小村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并非那么幽暗。

　　02/02/1993 清晨起来，真冷!田埂上洒落一层白霜，我在田间走着，想感受一下田野中的山村，远望去，此置身其中的感觉又不同。

　　小村里不时有鸡啼声，几家缕缕炊烟轻轻摇曳着，使宁静的山村增加了几分生气。

　　我不时感到鼻子有点呛，冷风袭人，一人独行，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安详。

　　一头黄牛静立，圆睁着眼睛盯着我这个陌生人，四只小鸭摇摆着身子朝我走来，呱呱叫停住了，是我挡住了它们的去路，它们有些胆怯，便拐向另外一边不动，它们挺有趣地张望着，试探着，终于勇敢地过去了。

　　我向村里走去，一户人家传来一阵录音机里的流行歌曲，叶倩文的“潇洒走一回”，回荡在偏僻的山村，令人感到别有风味。我静静地走着，小巷，清晨的小巷，特别静!

　　一阵浑厚的男声，唱着流行歌曲，我循声望去，一会儿从不远处的墙拐角走过一位彪壮的男子汉，他依然旁若无人唱着，真逗!

　　乡间人有乡间人的乐趣，一人独享，与田野共乐。

　　跟着感觉走，我临时调整了计划去南屏——张艺谋拍《菊豆》的外景地。正巧昨晚同住一店的上海小伙子——上海中医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小顾，也想去南屏。于是我们乘上了黟县城里的公共汽车，里面满目疮伤，一个个座位哭丧着脸，上面的座位几乎每个都被缝了补丁，手工缝补的。车厢破烂不堪，很快到了城里，又搭上一辆机动车去南屏。

　　难忍的吼叫声带着我在乡间的公路上乱跑，石子路的坎坷不平，可以想象的颠簸。不到二十分钟，远远望去，一片老屋群，其中一个小木楼鹤立鸡群，张望着四方。不用问这里就是南屏了，可能是第一次接触的缘故，很有一种冲动感与新鲜感，车到村头，闲散的几个人便不由围过来，他们没有什么事，只是闲聚。

　　几个祠堂，其木结构的构件，厚重、朴实、令人惊叹叫绝，我一口气拍了许多张。与西递村相比，这里显得更加朴实、自然，带着一些原始的脏乱。

　　墙上的肌理，门上的春联，门楼上的木雕与砖雕……无一不令人拍手叫绝。

　　从村口望去，横卧的山脊恰好在小村的后面，凝重而浑厚，使我想起西北之行的那般感触，我不得不佩服张艺谋的眼光—选中了这样一个好地方!

　　整个上午，我几乎跑遍了或者村庄、想寻找一些感觉似乎已经有了。冬日里的村庄，暖融融的，人们大概已经经历过拍电影的热闹场面，对外来人并不十分好奇，只是张望一下而已。

　　我不厌其烦地走着，想从眼前找到我想寻找的东西，身临其境，感其实情，到底不同。

　　时近中午，小村竟没有一家饭店，又不好意思去老农家里，只好打听一下西武乡如何走，去附近的乡政府所在地，沿着乡间小道摸到了西武。正月里也依然店不开门，只有一家小卖部，我叫了些水果罐头与土产芝麻切片和小顾同享。热情的店主人招待了我们就座，共享家人乐趣，顿有亲切之感。山民风纯，山民情真，我深有感触。

　　傍晚又租了一辆机动车，从南屏回到西递。

　　03/02 清晨实在早起不来，昨日一天的疲乏使我感到小床是那么温和、舒服。

　　西递两夜，加深了原来的印象。冬日的山村比起夏日，色彩要丰富许多，赤裸裸的树杆，赤裸裸的山峰，赤裸裸的大地，一切都是那么坦荡。虽无绿色的清新、活力，萧瑟之情似乎更为动人，我喜欢这样的情调。

　　没费周折，上午十点多钟来到了际联，小村依然。走到南湖 ，几棵老树依傍着湖边，将舒展的小枝自由地伸向四周，映照明静的水面。昔日满目翠绿的荷叶变成了枝枝枯芽，疲倦地浮在水面上，象沉睡一般。湖边的民居似乎已整修一新，显得特别干净。还好，有新鲜感!拍得很快，那种新鲜感也消逝得特别快。

　　小店有野味，尽管身上人民币只剩下20元，还是抵不住诱惑。野兔肉可真香，也可能是疲劳的缘故，我喝酒之后竟还吃了两大碗米饭。在西递，吃了山鸡，这里又尝了野兔，其味难忘。可能是观念变化的缘故，现在外出我挺注重饮食。往日外出啃冷馒头，喝凉水的生活似难再现了。我依然很想那种感觉，留在自己的生活中，以后我还想回味一番。

　　来到月塘池，入口处已修了小门，最为精彩的几幢房墙壁也粉刷一新，眼前为之一亮，白得耀眼!月塘里，几只小鸭在尽情地戏水，给平静的水面掀开层层涟漪，它们是那么安然，池塘边的石栏上几位老人在晒太阳、聊天。周围静悄悄的，人的聊天声与鸭子的叫声都显得那么清晰。点缀在白墙壁之间的门、窗，有张有合，似在了望外面的世界，又让外面的人报以神秘感。

　　我静静地坐在石头上，感受着眼前的一切。起伏有序的老屋在这里显得是那么富有气韵。简洁的白墙，厚重的乌瓦顶，门楼上精细的砖雕图案在大面积虚空间的对比下，更显得精致、可爱。门前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，还有一串串咸猪肉，农家乐，乐融融，此景此情足矣!

　　几只小鸭在我脚边踱来踱去觅食，小母鸡亭亭玉立，小公鸡一抖雄风，它们友好地在一起享受着人间的乐趣。

　　月塘池边依然那么宁静，几位聊天的老人不知何时走了，还剩下一位老太婆坐在自己的门前，对面一位姑娘在洗衣服，也在静静之中。我再次环视眼前，刚才的那种感觉没有了，似乎换成一付熟悉的面孔。我想找那种冲动的感受、新鲜。待到夕阳西下时，再来观其风采吧。